有一天,要避世到一個再也沒有人認識的地方。
    荒人經常這樣想著。他痛恨著沒有人見到自己幽暗一面的世間。

    而見過自己幽暗的那些人,就知道荒人,是個需要被遠離而遺棄的人。

    善非善,惡亦非惡。常人太容易看表面,世俗經常受短暫的假象蒙蔽。
    我又到底會些甚麼? 信些甚麼? 為何你們要跟隨、聽從我呢? 荒人經常在這樣的恐懼裡。
    然而在日裡要不斷地說服自己,要扮演人們企望與需求的角色;夜裡,要在慌亂與不確定裡重複確認自己準備好了,向上帝祈禱明日還能一切順利。
    荒人不是一個聰穎的人,荒人自認為自己是個駑鈍的人。只是靠著近乎虔誠地不斷努力與確認,學不會巧計與心思。
    太難解讀的往往錯過,因此總是讓人誤會,也誤會他人。往日的經驗裡就這樣地痛苦地糾纏著。
    
    於是有一天荒人希望不要再是他們眼中現在的自己。
    在那一次的挫敗裡,荒人好不容易漸漸拾回還能拼湊的自己。
    確定自己還能讀、還能寫、還能唱、還能跑;很緩慢地,很痛苦但清晰地,知道自己外在的空殼底下漸漸地還賸的一切,還能留存些甚麼。
    
    其實荒人是自私的,不要以為他都替別人著想。尼采都說了,一切還不是都回歸到自我的本身。
    靠著自我韃伐,荒人想拋棄一切社會化過程裡建構起來的一切,甚麼都不想要了。
    想學劉伶:
以天地為棟宇,屋室為褌衣! 不,甚至希望如達摩一般,一樹、一洞,坐化這一世便罷。
    向所過往鞠躬致歉,因自己走過這一遭所為的叨擾。

    在從看似的華美走向真實的衰敗的每一步裡,荒人要跌倒給眾人看。荒人要學會跌了匍匐的姿勢與樣子。
    一切再度到退回從母親懷抱中離開時的模樣: 再度站不穩、再度要用手腳並替前進、再度仰天哭泣。
    再度忘卻一切地笑、與淚,但不問為什麼。所有的一切都還諸天地,不謝、無歉。
    那是生命最美好的時光: 忘我。

    把該走的走完。既是荒人,必然地要荒唐一番。
    在花萼相映、星月交輝的夜裡,把淚流進心中的空洞裡填滿。捧起斟滿的心,敬曾愛與失愛的人,飲淚一醉。

    求主饒恕,懺悔這一生荒人沒有學會的那一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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