放下手中的信,離人輕嘆了一聲。
提筆寫了幾行字在陳舊卻未曾書寫的信紙上,遲疑了,又撕下信紙揉成了團,擲往看不見的角落。
離人太易於悲傷。前幾日他看到網路上的一句話,至今還縈繞在他的心頭。
"這世間並沒有分離與衰老的命運,只有肯愛與不肯去愛的心。"~~席慕蓉。
這麼說來,友人在某種形式上,並沒有離開過,一直留在某個離人很熟悉的角落。
也不用去擔心年華將要老去,只要心與靈夠強韌、夠寬闊。
他在想像自己要如何達到強韌與寬闊的時光裡不知不覺地睡去。
離人回到自己的房間,今天已經晚了。
兩隻嗷嗷待哺的貓,很高興聽見他的腳步聲。推開房門,比較小的一向比較會叫,喵喵地似乎抗議他的遲歸。
離人褪去工作服,只著內衣褲,開始燒水、打開抽屜拿出貓零嘴來先安慰兩個聽來快餓扁的小生命。
按下電腦開關,等待開機。南風天裡的溼氣讓地板反潮了,貓不是很喜歡。
有些連結是悄悄地。可以選擇悄悄地斷,又可以悄悄地拾起都不會有人知道。
彷彿心可以偷偷地打開,又輕輕地關上一樣。
要是連自己都不知道就好了。水開了,驚了離人一跳。
默默地完成每天要完成的工作,偶爾興起樂於助人一番。但離人最近才學著不要再輕易做個好人。
貓來腳邊磨蹭了,該餵正餐了。兩隻貓一邊提醒他,一邊打鬧著。離人有點感激自己當初決定收養第二隻。
像是最近那個日本賣玻璃窗的廣告,貓的單身主人透過窗子望著遙不可及的女子,最後決定讓街邊的駐足磨蹭的貓進來和夥伴一聚。
我們甚麼時候開始失去像孩子一般自然相處、歡笑和擁抱的能力? 為什麼要相互猜忌? 還要在意誰先誰後,孰輕孰重?
蛇肚子裡的大象,箱子裡的羊,心裡迷濛著的浮光,都不是用眼睛可以看得見的。
於是離人哼起歌來。
"月兒悄悄蒙上一層紗,夜雲悄悄隆起崖,
曾經年少的我啊,曾經癡心這麼想:
如果有一天,如果有一個人,
陪我一起看花開,陪我一起看流霞。
我就想為誰,為誰唱起這首歌,
一首少年的歌,一手為你寫的歌。" ~~程璧
你還在意我為誰唱歌嗎? 花開了,流霞一如花開般豔紅。
離人捧著剛沖好的咖啡。今天是淚鹽特調加味。
他知道自己對任何改變都無能為力,他只能靜靜地調整自己哀傷的濃度去跟整個世界的色調搭配。
也許放棄多年熟悉的正業,離人想去種地。
你可以告訴我你的落腳處,替我嚐嚐這一年新碚的米嗎? 我多年不見的朋友?
當離人再度疲憊地沉沉睡去的時候,天涯正有新寫的信紙緩緩折起,踏上人間難能可貴的橋。
離人在夢裡,似笑又復哭泣。
妻子隔天問他是否好眠,怎麼半夜發出那樣的聲音。離人想不起來。
遺忘的不只是夢境,還有歡笑,與眼淚。
再度開始再也平凡不過的任何一日。貓在窗前打了一個大呵欠,在晨光裡相擁著睡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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